花城❤️谢怜

我是橘子🍊

【花怜】变成了布偶猫怎么办9.

谢怜猫化/现代paro/大学生活/轻度灵异/前世今生
人物属于墨香铜臭,ooc属于我,原著最高。
高虐注意,便当注意,流水账注意,雷注意。
我顶着这么个萌萌哒的标题写这玩意儿真是诈骗,我有罪QAQ
这章也仍然没布偶喵呢
这一章之后,时间线切回现在时。

9.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坠入深渊之中,无数黑色的手向他抓来。许多魔鬼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与深渊中人的惨叫交织成一曲奇异的音乐。他想要呐喊,声音却被抑制在了喉咙里。

于是他只能,一直坠落。

黑色的云影与阴翳当中,出现了一缕蛛丝般的红线,他看见线的另一头是一团温柔的白色光,毫不犹豫地抓住那条线,惊讶地看见,自己身上也溢出了许多光彩。

抓住那根线,穿过重重阴翳和云影,就当要看到那团光的真面目时,它却消失了。



“不要走!”

谢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卧室亮堂堂的,门窗大开,雨后湿润的清新空气和晨风一起送了进来。慕情将拉开的窗帘拍了拍,又抖了抖自己的手,奇道:“你总算醒了,这是在叫唤谁?”

谢怜摸了摸额头,擦下一片冷汗,懵然道:“我?我在叫谁?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向手侧一探,却没有感觉到另一个人。

他怔怔地看向慕情:“花城呢?他怎么不在?”

“哦,你问那个小孩啊,” 慕情翻了个白眼,“大清早看他在你床上,可把我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回事,还玩夜半探访啊?怕被夫人发现,我一早就把他拎起来送回家了。现在他已经走了。”

“他已经走了?”

“是啊。那小孩儿一开始还不醒,朦朦胧胧地抓着我叫哥哥。醒了以后见我要送他走,对我又踢又打的,幸好他家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佣人保镖,一块儿把他按住了。你瞧瞧,”他将裤腿挽至膝盖处,露出白皙的小腿,和上面的一些淤青,“就是被他踢的。”

“到底是私生子,一点家教都没有。”

谢怜忍不住道:“你......哎,别这样说他了,我替他向你赔礼道歉。”

慕情无语道:“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受您的赔礼道歉。早饭做好了,我只求你快些吃了上学去,不然要迟到了。”

谢怜应声去洗漱。他用毛巾擦完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安,但不知为何有这样的感觉。


*

看到老师将黑板上的“10”字改成“9”的时候,谢怜意识到,离高考只有十天不到的时间了。

他仍然认真地听课,然而今天不知怎地,总是神思不属的。老师盯了他好几次,由于他一贯是表现优秀的,便不忍心在上课的时候落好学生的面子。

谢怜注意到老师的目光,十分不好意思,努力认真听讲,却好几次发现自己心不在焉。

一天的课程结束,下午的体育自由活动课开始,谢怜理了理课本,将它们抱在胸前,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花城已经一整天都没来找他。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他担忧地想:果然让慕情直接把他带回家是不妥的。高考将近,课业繁忙,再加上他今天格外迟钝,竟然没能抽时间去花城所在的年级看他一眼。

谢怜不禁有些愧疚。

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将书册一股脑放进柜子里,正想着快点儿去找花城,却有一片东西从柜子里飘然而落。

谢怜将它捡起来。

那是一封书信。

一封厚厚的书信。信封上还沾了许多墨迹。

情人节早就过了,七夕要等高考结束后才来。这个紧张时期收到这样的东西,是很难得的。

信的表面并不能看出什么昭然若揭的粉红恋爱气息。谢怜将信封的封口撕开,从里面取出四五张叠好的纸,打开一看,立刻被震惊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字!

纸上墨迹凌乱,简直像是螃蟹横七竖八爬过之后留下的笔划,却又有一股张牙舞爪的威风。然而就是用这样的字,写信人努力认真地写了满满四五页纸,将纸面上下左右的空间都挤满了。似乎,对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奔溢扬流的感情,书写满了整张整张的纸。

这绝对是谢怜收过的所有信函中,字最丑的一封了。然而谢怜并没有鄙视或轻蔑的意思——他从不轻视他人的感情。他觉得这写信的人倒也有几分可爱,甚至想见见写出这样一封奇怪的信的人。然而当他翻到信的末尾,却发现这封信没有署名。

大概写信的人自知字丑,羞于署名吧。

重新翻到信的正文,他开始认真又吃力地看信,一个一个辨认过字迹。

“......从很早的时候,我就深深地喜欢您,一直在注意您了。您也许并不知道,您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对我来说有多大意义,然而对我来说,它们就像许多光照进我的生命里一样......”

“您的气息非常干净,性格又是那么温柔,这一切都是我秘而不宣地渴望着地......然而我的这份爱慕又有什么用呢?您的一切已经是那么幸福又完美了,我只能安静地旁观,若能让您露出一个新的笑容,那就是我最大的成功。如果您需要,我做好了随时将整个身心献给您的准备,虽然我知道那并不能给您带来任何益处......我甚至羞于渴望您,羞于渴望得到任何回应,因为那样使我感到自己毫无廉耻,痴心妄想,而您本来就是梦境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伸手触摸梦境呢......”

“......最终我决定写下这封信,是因为我对您的感情已经无法抑制......我自出生以来就已经习惯荒寂和孤独,可一旦见识过太阳的光彩和美丽之后,我的孤独只是被衬托得更加荒凉而已。我处在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黑暗旷野,您在洒满阳光的、丰饶美丽的平原......我不期待任何回应,甚至不敢写下我的姓名,我是无名之人,只能默默祈祷,从今以后您每一分温柔和微笑,我都能见证......”

手中握着的几张薄纸,忽然变得像有千斤重。

这是一份太沉重的喜欢,谢怜摸了摸自己变红的面颊,感觉有些不知所措。从前,他都是按照姓名落款,将情书退还的。然而这一封信并无落款,他不想随便丢掉这样沉重的东西,却也不敢寻找写信者退还。

谢怜将书信掖进怀里,难过地想,如果退还回去,写信的人该多伤心啊。

然而不退还回去,又要怎么办呢?收下吗?他的脸颊火烧火燎起来——如果这样,那他有了喜欢的人又怎么办呢......喜欢的人,他有吗?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脑海里隐隐浮现了一个身影,但他不敢想下去了。


谢怜换上运动服,想着心事,步伐沉重地来到操场,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谢怜茫然无措地抬头,看到一脸焦急的风信。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高挑黝黑的少年满脸带汗,嘴唇一张一合。


他说,快跟我走,你父亲出事了。


眩目的日光之中,白噪音占据了谢怜的耳朵。


他们跑出操场,跑出校园,坐上了一辆去医院的车。


*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倒下。

这个会议要谈的合同意义重大。最近他生意的资金链十分紧张,能不能度过难关,成败在此一举。

所以,会议开始前,他早早用针管给自己注射了一发,保持亢奋。

他想着,等我成功完成了这件事,就去戒毒所把瘾头戒除了。但是现在不是时候,现在,他不能松懈,必须全副武装地去面对各方交涉。

兴奋的精神和飘飘然如坠云端的愉悦并没有立刻席卷身体。但他以为效果总有些延迟的,便安心地进入了会谈厅,坐上了座位,以笑脸迎向四面八方西装革履的参加者。

早年时,开始做生意之前,他做过医生,总以为药剂能如自己的意,总是自信能控制好身体的状态。他太过依赖和信任贩卖这些东西给他的人了。当他感到仿佛有万千蚂蚁在血管里爬动的时候,他才感到不妙。

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昏花,他听不清楚四周的人讲话的声音,他的四肢开始抽搐。

人们看到有白沫从他的口鼻中溢出,纷纷惊叫起来。

“咚”地一声,他摊倒在了会议桌上。


*

谢怜不明白父亲怎么会倒下。

父亲躺在病床上,插着输液管,戴着呼吸器,旁边连着一台心率仪,上面绿色的线上下起伏跳动。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荒唐。他知道父亲最近消瘦了很多,但他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

他握着父亲干枯的手,感受上面的筋络和微弱的脉搏。母亲在一旁掩面哭泣着。

谢怜有些眩晕,但他强打精神,睁大眼睛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虚弱感和呕吐欲一起涌了上来,被强行压住。他逼迫自己眼睁睁看着,血亲的弥留之际。风信在外面等着,而带他来的医生告诉他,由于注射了过量药物,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当心率仪上绿色的线趋于平静的直线,最后滴滴滴尖叫起来的时候,母亲终于在一旁昏了过去。

而谢怜紧紧攥住的手,也似乎失去了最后的温度和力气,软软地垂了下去。

呼吸罩上的白雾渐渐消失了。

许多水珠滴在手背上,谢怜疑惑地摸了摸手背,甩了甩头,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泪水。他们坠于浓密的漆黑睫毛,不断滑落过脸颊,然后洗涤着他年轻、洁白、毫无污点的手。

他隐隐约约看见有人聚过来,隐隐约约听见许多人安慰的声音。但他又什么都没听见,仿佛与外界做了一层模糊的隔绝。

这是谢怜的十八岁,第一次经历真正的离别。


*

母亲半倚在沙发上擦药。在医院昏倒的时候,她撞在一个柜子上,磕伤了头,额角有一大块淤青。她用消淤的药物反复摩挲着额角的伤,一边揉,一边默默垂泪。

电话被搁在一边,任何人都打不进来,因为这个晚上有太多人打来一些烦心的电话了。有些是来慰问的,但大部分都是以慰问之名,旁敲侧击地问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懂那些,又十分疲倦,在接了几个电话之后,将听筒从电话座上取了下来,搁在一边。

听筒发出“嘟——嘟——嘟——嘟——”的盲音。

这个晚上谢怜没有写功课,也无法写下去。他甚至不知道明天应不应该上学。

他热了一杯牛奶给母亲喝,杯子却在端给她的时候打碎了。他一片片将碎片拾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又用抹布擦得干干净净的。

中途他被碎片划破了手,鲜血流了出来,他默不作声地吮掉了手指上的血珠子,想到昨天晚上那棵养了很多年的老花树。每年冬天和初春交际之时,它都会开很多很多鲜艳的花。

谁都没能料到它的猝死。因为那是那样一棵高大、茂盛、鲜明的树。



风信和慕情在四处奔忙筹划父亲的丧事。谢怜手足无措,一片茫然。第一,他没有适应现在的情况;第二,他从未有过料理事务的经验,手脚话语都十分不伶俐,被嫌弃了好多次。

于是他和母亲一样,被留在了家里。

他们不愿有人打扰,遣走了保姆,于是,没有人做饭了。

谢怜对母亲说:“我很饿。”

母亲抬起头来看他。

谢怜道:“我知道你也很饿,妈妈,我给你做饭吧。”

他自然是没有做饭的经验的,炒一个番茄炒蛋,别说先放番茄还是先放蛋的问题——他要放油都不知道。锅底烧得焦黑,他粗心大意地直接触碰金属制的锅,手心肌肤被燎着了一大片,疼得直接打翻了锅子,和锅里糊成一团的不明物体一起洒在地上。

谢怜一脸茫然地看着又被他弄得一片狼籍的厨房,呆立原地。

母亲从身后抱住了他,许多眼泪滴在他的衣服上,顺着脖子流下去。

她用一贯软糯的苏州口音唤他,说:“怜怜,我们明天就要搬家了,离开这里。妈妈要把这里卖掉,用来还欠别人的钱。”

谢怜跪在了厨房冰冷的地板上,冷冰冰的瓷砖磕得他膝盖很疼。他抓住母亲的裙子,低泣着哀求:

“不要把这里卖掉好不好......这里是我们的家......你、我和爸爸一直都住在这里,爸爸说我们家已经有三代住在这里了......妈妈,不要把这里卖掉,好不好?卖掉的话,怜怜就没有家了......我不上学了,我去打工,我会挣钱...请不要将这里卖掉......”

妇人木然地站着。她摸了摸谢怜的头,说:“怜怜,不可能的,这是为了还债......”

少年愤怒地站起来:“不,我不允许——这是我的家,这是属于你、爸爸、我三个人的地方,我不允许......我不要离开这里。我就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可是,怜怜......”

“我哪儿也不去!”

他一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奔向后庭,奔入夜晚的花园。


他并不想面对所有幸福的表象在一瞬间支离破碎的事实。


他抱着双膝,在草丛里迷迷糊糊睡了一晚上,露水沾满了他的衣裳,他自然而然地着了凉,被自己的喷嚏弄醒了。八九点的晨光洒下来,谢怜揉揉眼睛站起身,些许残留的睡意被一声烟花似的声音惊醒。

他想起小时候,城市里还没有禁止烟火,他和爸爸妈妈曾在花园的空地里放烟花,一朵一朵灿烂地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中盛开,好像天上也有一座花园。

这么想着,他的眼眶又微微湿润了。

但现在为什么会有烟花的声音呢?难道有人在放烟花?

谢怜有些疑惑。他擦了擦眼睛,决定去找母亲道歉,答应和她一起离开。

他跑回了室内,打开一间又一间房门。

里面没有母亲。

他喊了几声:“妈妈?你在哪?”

没有人回答。

谢怜在偌大的宅邸里转悠着,最后来到父亲曾经工作的书房。

他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

其实那天晚上,父亲就已经有些不对劲,只怪他没有留心。

缓缓转下门把手,打开房门,她看见母亲背对着他,坐在父亲常坐的那把靠椅上。她美丽的长发凌乱地散落着。

谢怜轻轻叫道:“妈妈......你还睡着吗?”

母亲没有回答他。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怕吵醒了母亲,一直转到椅子的侧面,他探头看向母亲的睡颜。

她的眼睛闭着,蜷曲的黑睫毛从眼皮底下伸出来。她的嘴唇张开着,里面流出了干涸的血迹和口涎,垂着一条已经有些青紫的舌头。

谢怜呆滞的目光转向妇人的手,看见那僵硬的手指,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枪。

谢怜伸出颤颤巍巍地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凑过去听了听心跳。

一片死寂。

*

*

郎英双手插在西服口袋里,很悠然地步入这座法律上已经属于他的宅邸。

慢悠悠地在宅邸的一层楼转了一圈,看到一个少年飞快地跑上宅邸的二楼,仓皇地打开一间又一间房门,他无声地笑了笑,背过身将自己隐没在阴影当中。

拉起身边的孩子,他微笑着说:“来,我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他们来到狼藉的花园。

夏天一阵又一阵的暴雨打折了许多花枝,这座花园近日又疏于修理,遍布着凋零的花苞,没精打采地耷拉着,未等开放就已经夭折。

郎英从这些尚还新鲜的、折断了的玫瑰当中,取下一枝粉红的,递到孩子的鼻子前。

他说:“闻闻看,是不是很香甜?”

“这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孩子怯怯地回答他:

“可是......妈妈,并不喜欢这种花呀。她喜欢雏菊。”

高大的男人听见此言,蹲了下来,深吸一口玫瑰的香气后,拍了拍孩子的脸:

“你以前的父母,已经不再是你的父母了,你怎么还不记住呢?”

“我收养了你,我就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喜欢玫瑰,你记住了吗?”

对他这番话,孩子完全呆住了。好一会,他才怯怯问道:

“那......你说的母亲,又是谁呢?”

男人重新站了起来。

他将鼻尖埋入这朵玫瑰花中,陶醉地说:

“她是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女人。”


多年前,他的妻子在怀孕时意外子宫破裂,被送入医院抢救。

那时谢怜的父亲只是个新人外科医生,由于医院人手不够,被临时派上了阵。他的手术做得很好,但在给病人打麻药时出现了一点误判,本来应该用局部麻醉,他却决定用了全身麻醉。虚弱的孕妇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麻醉药,在麻药的效果中猝死了。

当郎英终于见到妻子,他看到的是一个死掉的女人,和一个死掉的、将一只手探出母亲肚腹的胎儿。
他得到了一笔赔偿金,然而失误的医生并没有下岗。这件事被当作一件普通的医疗事故压下,而医生则勤勉工作,平步青云。

他知道那个家族背后有怎样的势力,于是,用那笔赔偿金作为资本,他发展了自己的事业。

后来,他开始贩卖另一种麻药,那是麻醉精神的麻药,可以使每天生活在压力之中的人飘飘欲仙、如处云端的麻药。设计将这种东西注入当年的医生的身体里后,对方果然没有能力戒除。他榨干了对方的财富,摧毁了对方的精神,让他死在了这种麻药里。

并不打算再婚生子,他过继了亲戚的孩子。带着养子在后花园中散步,他摘下玫瑰,怀念自己过逝的妻子。她是那样温柔和美丽。


他的亲人,都在他记忆中永恒。


一声惨叫打破了他的沉醉。

郎英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宅邸的二楼,从位置判断,应该是书房。

狂叫一声接一声,声嘶力竭,一直持续了几分钟。仿佛是将胸腔中的鲜血都喊了出来,那声嘶力竭的声音渐渐止息了。


*

谢怜失魂落魄地从书房里出来,踉踉跄跄地扶着楼梯扶手转到一楼的时候,他看见有个男人端坐在沙发上。

男人体格高大,西装革履也无法掩饰他粗壮的肌肉。他双手握在一起,放在翘着二郎腿的膝盖上。

正门处,已经有工人开始鱼贯而入,搬动一些家具。

他惊愕地问:

“你是谁?!”

郎英答道:“我?我是收购这幢房子的人。”

谢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只觉得双膝有些发软。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悠然地在四处走动,欣赏他的所有物和战利品。他来到酒柜前,欣赏里面缤纷的瓶子和液体,当看到带有“Wonderland”的标识的酒时,他的瞳孔缩了缩。

他像是力大无穷,随手举起了一边的椅子,随手将它丢在酒柜上,玻璃碎片、酒液、瓶子碎片、镜子碎片一齐飞溅爆炸而出,印着灯光,折射出迷幻的色彩,如同礼花一般绚丽多姿。

谢怜目瞪口呆。

工人仿佛都司空见惯,并不留意这边。

男人微笑着对他说:“我最讨厌这种麻醉人心神的东西。”

郎英随手将椅子扔到一边,他慢慢向谢怜走过去。

谢怜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郎英伫立在他面前,拍了拍这少年的背。

他道:“可怜的孩子。”

他低下头,轻轻在谢怜耳边说:

“其实,我就是害死你父亲的人。”

谢怜睁大了眼睛。

男人却一边笑着,一边没入黑暗之中。

孩子在花园里玩够了,是时候去接他了。


*

谢怜藏在那棵被雷劈了一道的花树后面,露出一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树丛后,肆无忌惮折下一枝又一枝玫瑰的男子。

他手中掂量着一把银色的手枪。那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

他考虑着,不知该把枪口瞄向哪里。

一开始他瞄准的是头,然后是心脏。

然而他犹豫了,他并不想杀死一个人。那不是他会做的事。

他将枪口瞄向男人拿着玫瑰的手,却又松开扳机。

他不想打落那些玫瑰,哪怕它们已经死了。

于是,他继续将手枪下移,瞄向了树丛之后,应该是男人的腿的位置。

让他失去行动力,然后再想怎么处置他吧。

谢怜扣下了扳机。

有什么东西应声而倒。

男人却没有受伤,他蹲了下来,像是在查看着什么。

谢怜靠植物遮掩,接近了他们。他十分疑惑,想要一探究竟。

他看到男人安然无恙,只有一个孩童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男人轻抚那孩童的脸庞,用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语气叹道:“可怜的孩子。”

他甚至没有转动视线,很直接地说:“谢怜,出来吧,我早就注意到你在那里了。”

谢怜扑了出来,他跪倒在匍匐的孩童面前:“怎么会这样?!他是谁?!”

郎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从谢怜手中夺过了银色的枪支,将枪口探入自己的喉咙之中。

最后看了一眼满园芬芳的花朵,他扣下了扳机。

“砰”地一声,血花溅开,高大的男子扑倒在了花丛之中。

初夏的阳光静寂无声,唯有满园花草随着微风轻轻舞动着,发出许多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许多不为人知的密语。

夏天的玫瑰园里,多了两具尸体。

不,也许是一具。

地上的孩童悠悠醒转。他看见面前有个陌生的哥哥,收养自己的叔叔倒在地上,茫然无措地探了探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从衣服里掉落出了一只怀表,上面卡着一颗金属子弹。

他踉踉跄跄地爬到倒下的叔叔身边,哭哭啼啼地说:“叔叔!叔叔!我的怀表坏掉了,给我修一下吧,叔叔!”

郎英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孩子愤懑地跑到谢怜面前,用拳头捶着他的腿,哭到:“坏人,你是坏人!陪我的怀表!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呜......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了......我被叔叔带走了,再也不能见到我爸爸了......”

小孩子的喉咙很细嫩,这么哭喊着,他的嗓子很快沙哑了,甚至打起了嗝。

谢怜没有理他。他撒开手,大笑着出了玫瑰园,离开了这座宅邸。

*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夫人自杀了,花园里那位郎姓先生也莫名其妙自杀了?”

风信抱着双臂,一脸严肃地问蜷缩在角落里的谢怜。他赶到谢宅后,报了案,却四处找不到谢怜,直到近日,才在城市街头找到了他。

谢怜的头发很脏污,身上也有很多伤痕。风信找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他从没见过这么落魄的谢怜,简直像是一只水沟里捡出来的耗子。

然而无论他怎么问,谢怜也并不回答,只是蜷缩着,逼急了还会摇头,让风信很是为难。

风信离开了,留谢怜一人待在房间内。

谢怜抖抖索索地掏出了怀中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书信。

他在昏暗的光线中阅读了起来:

“您的气息非常干净,性格又是那么温柔......然而我的这份爱慕又有什么用呢?您的一切已经是那么幸福又完美了,

“我处在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黑暗旷野,您在洒满阳光的、丰饶美丽的平原......”

“我不期待任何回应,甚至不敢写下我的姓名,我是无名之人,只能默默祈祷,从今以后您每一分温柔和微笑,我都能见证......”

这封信已经被揉得很皱,上面还沾了许多血迹,不知是母亲的,还是那个男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现在又有泪水打在上面,泡得它更皱了,好像一张年迈的长斑的脸。

谢怜将这封信揪起来放入怀中,感到自己的心一起揪紧了。


*

风信的父亲失去了他管家的工作,一家人也过得颇为艰难。

见谢怜无意回去上学,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当多养了一口闲人。

风信照常参加了高考,并在不久后收到了T大的录取通知书。那是全国最顶尖的大学之一。

又过一个礼拜之后,谢怜向风信辞行。

风信追问他做什么去,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自己挣口饭吃。”

就这样,他告别了所有曾经的熟人。


*

攒够钱重新开始读书之前,谢怜打过许多份工,比如运货搬货,比如服务生。纵然他有些学识,没几个人愿意给一个高中文凭都没有的年轻人高一些的工资。他性格内敛,又不喜与人相争,因此没少被人欺侮。他都一言不发地承受了。

他一直怀揣着那封书信,却不敢再拿出来阅读。他有时想起年少时如梦的岁月,想起那些玩伴和欢笑,想起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的、翻墙来他家玩的特别的少年。然而随着时光流逝,他想起那些事的时候越来越少,通过一种自我麻醉式的遗忘,他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通过各种途径,他一点点了解了当年所不知道的真相,知晓后也只是漠然无言。他甚至还是毫不避讳地去酒吧运货过。

当他推着新到的一箱箱酒进入储物室时,他听到一个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那是酒吧里保安在说话。有个醉汉无赖要生事,起了一点小小的口角斗殴,不过很快被酒保压了下去。

谢怜好奇地看着那个高挑挺拔的背影单手将那闹事无赖拎起来扔出了酒吧,忍不住为这干净利落地动作喝了几声彩。

然后他推着空了的卸货车离开了,没有回头看,因此也没有看到那酒保一把脱掉了鸭舌帽,似有所觉地望向他这边。

或只是,人海中的一瞥。


他努力工作,攒够了学费。


两年后,他考上了T大。

*

“花城,你在看什么?”

年轻的酒保脱掉了帽子不住地回头看,而一起工作的服务生笑着调侃他。

“我看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花城愣了愣神,又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母亲死后,家里又开始关他禁闭,不再让他去上学。他受不了这欺侮,母亲过世,他也没有继续留在这个“家”的理由。被关了约莫一个月,他从家里逃了出来,开始四处漂泊着打工。

“喂,我说——” 服务生将一只手臂搭在他肩上:“你到底成年了没啊?”

花城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对方说:“我看你脸嫩得很,怎么看都像没成年的。”

花城反手扭住对方,将他送到吧台边:“请你好好工作,别和我讲有的没的。”

由于武力和勇狠的性格,他拿了一笔不低的工资,老板也总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雇佣他。他和几个室友合租,当比他大了几岁的青年们互相调笑,幻想着各色年轻美女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在速写本上画画。

他画了很多画,有黑白铅笔的素描,也有水彩水粉,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他遍寻不见的人。每次画完,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纸面上清秀俊美无伦的面容时,他心里都在轻轻叹息。

从家里逃出来后,他找过谢怜,却听闻了一桩惨剧,而那个人早已不知所踪。后来,他通过一个曾经一起打工,后来去了警局的朋友得到了一把银色的手枪——当然,没有子弹——这是一件已经废弃了的证物。他把这件东西和其他一些与谢怜有关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攒了些钱,他自己报了许多课,参加了艺考。四年后,花城考入了T大艺术系。因为他记得,这是谢怜说过他想去的大学。

痛苦和挣扎的记忆淡却了一些,他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那份十年如一日的爱和他的心脏一样坚实有力地跳动着。即使,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自己写的书信,如果收到了,他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他终究不敢给那封信署上名。



人海中的哪一瞥,才能看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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